剪纸

说实话，大半夜的，在坟地里这么喊，还真是挺瘆人的。

连续喊了几遍之后，张老汉就问，徐小哥，这咋没效果啊？

我看了看红绳，又看了看那个纸人，都没啥变化。

不应该啊。

外婆是这么教我的，不可能有错。

“你再多喊几遍试试。”我急忙对张老汉说道。

他也没有多怀疑，马上继续喊：“进贵，回家了。进贵，回家了……”

呼！

他刚喊了两遍，忽然一阵冷风袭来，凉飕飕的，吹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
张老汉好像没有察觉到任何怪异，还在继续喊。

我赶忙低头去看地上的红绳。

从绳子头那里开始，红绳便出现了一个弧形，然后顺着绳子头，慢慢地往前推进，跟波浪似的。

喊回来了！

那个弧形一直移到了纸人那里，消失。接着，原本是瘪着的纸人，跟吹了气一样，逐渐膨胀了起来。

这个时候，张老汉好像也看到了，满脸的激动，说徐小哥，真的胀起来了……

我的心里也很高兴，还有满满的成就感。

但他那话刚说完，纸人忽然就瘪下去了。同时，冷风戛然而止，四周瞬间回归平静。

咋回事？

我一下子就慌了，赶忙跑到纸人那边去看，看到纸人确实已经瘪下去了，甚至连纸人旁边的两支白蜡烛都熄灭了。

“徐小哥，这是啥情况？是成功了吗？”张老汉也是满脸诧异，还有失落。

“不是。张进贵的魂，应该是离开了。”我心里满是遗憾，也很困惑。

“离开了？啥，啥意思？”

“刚才他的魂，确实已经被喊回来了，而且都到了纸人里面。但是，不知道出了啥事，他的魂忽然就离开了。”我解释说。

张老汉马上就急了，说这是啥意思？是不是我刚才没有继续喊了，所以才变成这样的？

这张老汉还真是本分老实，没有把责任推在我的身上，而是在自我检讨。

可我也不能就此一股脑地怪罪他。

“应该不是。”

“那是咋回事？”张老汉急得汗水都下来了。

我也很急。于是，我赶忙站了起来，看了看四周。

想了一下，我马上对张老汉说：“这样，你再喊一次。这次，不管张进贵的魂有没有进到纸人里，你都不要停。”

张老汉忙不迭地点头，然后便又一次喊了起来：“进贵，回家了。进贵，回家了……”

呼呼！

他喊了几声之后，冷风又一次袭来了。

张老汉马上转过头来看着我，估计很想问我“徐小哥，进贵的魂来了没有？”

我给他一个镇定的眼神，然后就去看红绳有啥变化。

这一看，不得了。

红绳上，又出现了一个弧形。这说明，张进贵的魂，又被喊来了。

可怪异的是，那个弧形，居然定格在了绳子头那里，不过来。

这是为啥呢？

我赶忙跑了过去，仔细地看那个弧形。同时，张老汉也过来了，大声喊道：“进贵，回家了，快回家啊。”

我听得出来，他的声音里，透着着急和担忧。

可那个弧形，往前了一点，又突然往后。接着，绳子突然往左飞了出去，冷风骤然停止。

魂又离开了？

“徐小哥，这，这到底是咋回事啊？进贵的魂，不是已经被喊回来了吗？”张老汉这下更急了。

我马上说：“看来，张进贵的魂，是被勾走的。”

“啥？”

“我的意思是，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，勾走了张进贵的魂，然后还不要他的魂回家。”我的表情很凝重。

这是我的头一次遇到麻烦事。我其实一点经验都没有，所以心里很害怕，后背都冷了。

但我不敢轻易地表现出来。否则，张老汉肯定会更害怕。

听到我那么说，张老汉也慌了，说那该咋办啊？

我飞速地在脑子里搜索外婆讲过的那些。接着，我低头一看，看到那条红绳，成了一条笔直的线，直指前面大概二十米开外的一座坟。

这座坟的旁边还摆放着花圈，一看就是才修没多久的。

“咱们过去看看。”说完，我跟张老汉连忙朝那座坟走了过去。

走到那座坟前，我拿电筒一照，看到墓碑上刻着一个女人的名字。

我问，这女人是你们村的吗？

张老汉嗯了一声。

我又问，那张进贵跟她有过节吗？

张老汉说，没有。

我看到张老汉的脸上满是遗憾，就问他到底咋回事？

原来，这坟里的女人，以前跟张进贵好过。本来她跟张进贵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。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，后来这女人发生了意外，去世了。

她去世了，张进贵也很难过。为此，他一年之内都没有相亲。

但是，他这么一个大小伙子，也不能就此打光棍。虽说就快要结婚了，但张进贵的心里还有这个女人，就时不时地带点东西，在这女人的坟前烧掉。

有一次，张老汉还看到，张进贵居然坐在坟前，一个人自言自语，这应该是跟这坟里的女人在说话。

只是，张老汉怎么都没有想到。居然是这坟里的女人，勾走了张进贵的魂。

知道了这件事情后，我心里马上反应过来。可能是这女人看到张进贵对自己这么好，放不下他，所以便把他的魂走去，打算做一对鬼夫妻。

张老汉说完后，连忙求我一定要救救张进贵。

我想了一下，马上对那座坟说：“姑娘，我知道你放不下张进贵，而且张进贵的心里也有你。可是，你们毕竟阴阳相隔，没法在一起的。”

“你不幸去世了，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。但张进贵还年轻，他还有老父母要孝顺。如果你就这么带走他，他会心有不甘的。你也不想看到他，整天为担心自己的老父母而愁眉苦脸的吧？”

“如果你真喜欢他，真得想跟他在一起，那你可以在黄泉路上等他。等到他百年之后，你们再一起上路。今生缘，来世续。如果你愿意的话，我也可以帮你一把。”

“怎么帮？”声音是张老汉发出来的。

我顿时被吓了一跳，完全没有想到，那女人居然一下子就上了张老汉的身。

这应该是张老汉年纪大了，阳气弱的原因。

我马上说：“我可以剪一对阴阳鸳鸯。一只送给你，一只让张进贵留着。等到他百年之后，你们便能以此找到对方，然后让你们来世再结为夫妻。”

“说到做到？”

“一把剪刀一张纸，剪出富贵生与死。我以剪阴师的名义发誓！”我立刻说道。“不过，这需要你一点血肉。”

“没问题。”

这话刚说完，张老汉突然全身一抖，跟打冷战一样，然后满脸茫然地问我刚才咋回事？

我没有跟他多做解释，然后扭头看向红绳，弧形还在那里。

“继续喊魂。”我说道。

张老汉怔了一下，好像还没反应过来。

我又重复了一遍。

他赶忙点头：“进贵，回家了。进贵，回家了……”

弧形往前进，然后顺利地在纸人的前面消失。接着，纸人开始膨胀起来。

等纸人完全膨胀地跟一个小人似的之后，我赶忙跑过去，解下红绳，把纸人拿出来，塞到张进贵的嘴里。同时，嘴里默念安魂咒，帮助张进贵的魂安定下来。

做好这个，我马上回头对那座坟说：“明天早上。等张进贵醒来后，我让他带着阴阳鸳鸯来找你。”

说完，我立刻背起张进贵，跟张老汉下山去了。

路上，张老汉问我，为啥还要让张进贵来找那女人？

他肯定是怕张进贵会再次被勾魂。

我让他放心，她不会再勾走张进贵的魂了。

回到张老汉家里，他忙不迭地去喊张进贵，想把他叫醒。

我劝阻了他，说张进贵的魂离开了身体两天，现在还没有适应过来，你喊不醒的。等到明天天亮，太阳一晒，他就能醒过来了。

张老汉哦了一声，像是放心了。接着，他急忙跑回房间去了。回来的时候，他手里还拿着一叠百元大钞。

“徐小哥，这次实在是太感谢你了。”张老汉乐呵呵地把钱递给了我。

我收下了钱，说张老汉，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做。

张老汉问，啥事？

“明天天亮之前，你到女人的坟前，给她上香烧纸钱。接着，用锄头刨开坟的右侧，把东西取回来。”

张老汉一听就吓着了，说这是要干啥？

我解释说，你儿子张进贵跟那女人，今生有缘无份。但是，他们俩都很挂念彼此。所以，我想撮合他们，来世结为夫妻，了他们的心愿。

张老汉沉默了。

我怕他误会，又继续说：“你放心吧。那女人已经答应不会再害你儿子了。而且，我给他们做一对阴阳鸳鸯后。你儿子就等于有了那个女人的保护，从此之后不会再出任何邪乎的事情。”

张老汉哦了一声，说是这样啊。那好，明天天不亮我就去。

“你除了要带上香蜡纸钱之外，还要拿一个没人用过的碗和黑布。取到东西之后，把它装到碗里，再拿黑布盖上，绝对不能被太阳光晒着，否则就没用了。”

张老汉连忙点头说好。接着，他又问，那是啥东西啊？

我说，是那女人的血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