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6年11月13日，大雾。

刘颖终于给我打电话了，而且给我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“惊喜”！

“我好像把你给害了！”她用歉疚的语气对我说。

在刘颖给我打电话之前，我已经和毕哥讨论过这件事了。毕哥认为，我无论如何都得在半个月内把顾翼城的车给找到，原因很简单——顾翼城的酒吧开在了永康街。

永康街，沿江公园跟前一条很有名的老街，让它出名的并不是文化历史，而是这条街上的特色店铺——这里是老城区最火的风月一条街，按摩馆、足道馆、洗浴中心都在这边扎了堆。

能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开酒吧，道行肯定不浅，如果得罪了这种人，后果恐怕不是挨一顿揍那么简单的。

我在听到毕哥这样分析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，因为顾翼城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个多疑的商人，而不是个好勇斗狠的混混。但我的一切判断都随着刘颖打来的这通电话而宣告失误。

“我没打听到丢了什么车，但是我知道了另外一件事，顾翼城丢车没报警！”刘颖压低了声音紧张地说。

丢车不报警，这显然说明了车里放着什么不能被警察看到的东西！

但我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里。

“顾翼城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紧张，估计车里就算有什么‘违禁物品’，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玩意吧？”我说。

“不知道，但是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。之前我只知道他是做酒吧生意的，最近帮你问车的事，也听了他不少的传闻，据说他好像之前是混社会的，现在跟着一个外号叫大哐哥的人，据说这个大哐很有来头。”

我开着免提，毕哥在旁边一听到“大哐哥”，立刻冲着我又是咧嘴又是瞪眼睛。

我赶忙和刘颖说：“谢谢了，那车就先不用打听了，我自己去找找看。”

电话一挂，毕哥瞪着眼珠子问：“那个顾翼城是跟着大哐哥混的？”

“好像是，你知道大哐是谁？”我好奇道。

“我靠！当然知道啊，在永康街那边混的谁不知道朱大哐啊！咱们小学的时候，他就开始在道上混了，那时候外号叫哐子，因为身上始终带着两根铁棒子，一言不合就照脑袋来一下，‘哐当’！”毕哥连说带比划，绘声绘色。

“所以，大哐就是指削脑袋那一下？”

“嗯！20年前他成名一战，一个打五个，打死俩，打伤仨，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平的事，在里面蹲了三年就出来，从那之后就没人敢惹他了，哐子也变成哐哥了！”

毕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着光，似乎对哐哥这个人无比崇拜，估计这也是他对哐哥如此的了解的原因。但他马上皱起了眉，担忧地看着我说：“你没把我这店给供出去吧？”

“你这是打算跟我恩断义绝吗？”

“别扯，你对我有啥恩？”毕哥说得理所当然。

我想了想，还真没办法反驳。

“顾翼城如果是哐哥的人，那应该也挺狠吧？”我转移了话题。

“不知道，但是哐哥收的人，应该不是善茬，你要是真找不到车，最好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跑路吧！地主家的胖儿子我不怕，但是哐哥我可真不敢惹。”

毕哥说得很认真，我也不禁收起了玩笑态度，开始认真考虑起车的下落了。

从卦的结果来看，以永康街为中心点，东北边有茂密树林的地方就只有江心的杨柳岛。再以杨柳岛为中心向东北偏北的方向延伸，也只有江北岸的吉祥乡。

我翻了翻地图，指着吉祥乡把地图给毕哥看了眼。

毕哥很认真地看着吉祥乡里那十几个村子，然后抬头认真地看着我说：“还是跑路吧！”

11月15日，雾还没散，我也没有跑路。

距离半个月的时限还有十天，我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，没准刘颖这几天就会给我送来个好消息，比如：顾翼城在吉祥乡找到了他的车之类的。

晚上九点多钟，刘颖真的给我打了个电话，可惜并不是好消息，而是催促我赶紧跑路的噩耗。

“顾翼城好像已经放弃找车了，这么下去的话，别说半个月，半年恐怕都不可能找到他的车。你看看要不要找地方躲一躲？或者我再帮你跟他约个时间，你见面再给他好好算一算？”刘颖提议。

“上次我已经算得很仔细了，没办法再具体了。”我说。

“那你怎么打算的？等过了半个月再看吗？”刘颖问。

我叹了口气，也觉得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，但就算我现在跑去见了顾翼城，也很难说服他相信我。

“还是麻烦你帮我问清楚他丢的到底是什么车吧，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。”我说。

刘颖也叹着气，答应了会帮我打听。

又等了两天，刘颖的电话来了，这次她总算给我带来了好消息——她打听到顾翼城有一辆迈腾，最近一段时间里顾翼城从没开过，所以有可能丢的就是那辆迈腾。

我听后不免有些诧异。

“一个酒吧大老板，就开一辆二十几万的迈腾？”我问。

“这我就不清楚了，不过我认识他也有小半年了，在我的印象里，他真没开过什么特别好的车。”

“那车牌号呢？”我问。

“不知道，迈腾这个情况还是我从他酒吧里一个驻唱的歌手那问来的，其他人的嘴都特别严，感觉那车里可能……哎！要不别找了，你有没有地方可以躲的？如果钱这方面有困难，我可以帮你的。”

“没那么严重！”我连忙安慰刘颖说：“再说了，本来也是你好心给我介绍生意，你不用自责。而且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呢，我找几个人去江北看看，顾翼城那边就麻烦你帮忙留意一下，有什么新情况告诉我一声就行了。”

“好吧，那你加油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打电话。”刘颖道。

11月18号，阴，距离顾翼城给我的时限还有六天。

上午，我给黑子打了个电话，想找他要几个人帮忙找车。黑子上次涮过我一回了，所以这次不敢怠慢，连价都没谈，直接带着三个人过来，和我一起出发去找车。

我们先去了沿江公园。

江面虽然已经上冻了，但并没有任何车辆在冰上行驶，就连往年总会早早建成的冰雪世界也没见踪影。估计现在江冰还不够结实，又没有通向杨柳岛的桥，汽车根本没有登岛的条件。

我站在防洪堤跟前，拿出罗盘反复确认着方位。

江道在沿江公园这一带是笔直向东延伸的，但在几公里之外便开始向东北方向转弯。在极远处的江岸后方是嘉东工业区，现在依然可以看到高耸的烟囱，只是烟囱里已经许多年没有飘出过烟了。

二十年前，石油化工厂、造纸厂、纺织厂，这些国企工厂曾经是这座城市的经济支柱，我爷、我爸、我妈、我姨……好像我全家人都曾经在那里工作过。

如今，这些工厂都已经不存在了，听说厂区也都废弃了，而我也有二十年没去过那里了。

“黑子，那边你去过吗？”我指着远处的那些烟囱说。

黑子顺着江岸望了一眼，皱起眉看着我问：“你要找的车是在嘉东丢的？”

“有可能。本来我算的是在杨柳岛，但是车好像上不了岛，继续朝东北方向看的话，就只能是嘉东那边了。”我说。

黑子听后摇着头说：“要是在那儿丢的，估计就找不回来了，那边比永康街还乱呢。”

“怎么个乱法？”我不由得皱起了眉。

“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，反正之前听胡子哥说，在造纸厂的排污渠里面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死人，用四个字来形容，就是‘无法无天’！你去那走一圈倒是行，但找车的话，我看……”黑子没有继续说下去，只冲我撇了撇嘴。

我没有立刻做决定，而是仔细回想了一下算卦时顾翼城的反应。

顾翼城不相信我算的卦，而让他产生怀疑的关键点似乎就是杨柳岛。那么问题也随之出现了：是他觉得江冰不够厚，所以汽车没办法开上杨柳岛呢？还是他心里压根就非常清楚，车是在嘉东工业区丢的？

“黑子，跟我去一趟嘉东吧！”我在思考之后，做出了决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