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人回避

　　死人是件大事，很快，村里人都聚集在了老六伯家的院里。人们围着苏玉赤 裸的尸体指指点点，

　　我爹一来就给了我个嘴巴子：“李秋你个小王八犊子，净给老子惹事儿！这次把人家媳妇都给作没了，你拿什么赔啊！”

　　村长连忙把我爹拉开：“哎，骂他有啥用嘛，老六家的女人死都死了。”

　　村长说话的时候很轻描淡写，好像死的不是一个人，是一只鸡一只狗而已。说实话，我最恨的就是他，他也是有文化的人，而且有权利，可以和外界沟通。村里后生对买媳妇这么习以为常，被拐来的女人肯定不止苏玉一个。村长明明可以帮她们的，他却选择了纵容，甚至做了帮凶。

　　后来，全村人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下怎么办。

　　报警是不可能。买媳妇本身就违法，警察来了别说老六家要倒霉，全村买来的媳妇说不定都要被带走，大家一起完蛋。村里基本不和外界交流，大家又基本都是一个姓的本家，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买来的媳妇儿出卖自己人？

　　不报警，那就只能偷偷把苏玉埋了。

　　这荒郊野岭的，随便挖个坑埋个人，保证谁也发现不了。最后，事情就这么敲定了，几个放羊的后生和老六伯的儿子一起把苏玉的尸体抬到后山，挖坑埋了。至于老六伯的儿子，再娶个媳妇儿就是了。

　　不过这个结果让老六伯和他儿都不太满意，一来，苏玉年轻漂亮，而且买来的时候还是个雏儿，这种条件很难再找。二来，再买媳妇儿也不是那么容易，这地方偏僻，人贩子指不定哪年哪月才再来呢。

商量到最后，老六伯要我爹給十五万。

一说到钱，村里人都来了劲，你一言我一语的，说死人不吉利，要红包冲冲喜；帮忙抗尸不吉利，也得要红包。村民瞬间跟老六伯站在了同一战线，前几天还跟我爹称兄道弟的男人一个个眼里冒光的盯着我爹的钱包。

　　虽然知道村民是狮子大开口，但我爹不给也不行。

他没带那么多钱，只好回去取了再来赎我。我被捆在了老六家的猪圈里，和之前的苏玉一个待遇。为了怕我逃跑，每天都有几个后生轮班儿来看着我。

一连在猪圈旁边被捆了三天，我浑身又痛又臭，狼狈的不行。而且这三天我几乎没怎么睡，一闭上眼，我就能看见苏玉那颗缺了一半的脑袋，还有她那副诡异的微笑。

　　第四天的傍晚，老六伯的儿子突然过来了。

　　他二话不说就脱下鞋来抽我的头，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挨了好几下，被打得眼冒金星。

周围的后生都嬉笑着，说他是想女人想上火了。只有一个叫石头的连忙站起来帮我拦着，说我也不是故意的，而且我爹同意赔钱，十五万呢，以后啥样的找不着。

好说歹说，老六伯的儿子才气呼呼的罢手了，他弯腰穿鞋的功夫，我突然看到他的手心很红。

　　虽然在傍晚的夕阳下所有东西看着都发红，但他手心里却像是涂了油漆一样，血红血红的，看得我心里一颤。

　　我总觉得，那天晚上有事儿要发生了。

　　晚上吃罢了饭，后生们本来都要走，我连忙拦住了石头。我说怕半夜老六伯儿子再打我，求他在这陪我一宿。石头犹豫了下同意了。

　　入夜之后，我心里仍然七上八下的，根本不敢闭眼睡觉。深夜的时候，我听到了一阵刷拉刷拉的声音。那声音像是有人在地上爬一样，它爬进门来，爬过院子，爬进了老六伯屋里。过了没一会儿，吱嘎一声响，老六伯家的门开了。

　　六伯的儿子从门里走了出来，歪着脖子，满脸笑容。

　　我一看见这笑就觉得不对劲，他笑的太瘆的慌了！而且这人的脖子弯的直接贴到了肩膀上，正常人的脖子哪儿能这么弯啊，这还不得骨折了？正想着，六伯儿子晃晃悠悠的朝我这边走过来了。他走路的时候不是用脚底板在走路，两只脚的脚掌都诡异的扭了起来，他是在用脚踝的骨头走路！

　　这样哪儿能走路啊，脚踝骨头根本支撑不住人身体的重量。

　　没几步，只听咔嚓一声，六伯儿子的一只脚骨折了。他小腿的骨头直接从肉里戳了出来，花白的骨头茬儿露在外头，整只脚都完全拗断了，是在用断骨在地上前行。每走一步，就会有血流出来，仿佛月光下盛开的一朵朵红花。

另一只脚虽然没断，但也已经畸形了，脚踝处肿胀如馒头一般。

我吓的连忙喊身旁的石头，可石头睡死了一样一声不吭。老六伯的儿子就这样一瘸一拐的走到我面前，他弯下腰对我说：“你走吧。”

　　他的声音听着很奇怪，像男的又像女的，而且音调拔得很高，每一个字的尾音都上扬，像是在唱戏一样。我吓的不住点头，说完之后老六儿子又拖着断腿走回了屋里。

　　第二天，全村人都知道老六伯的儿子疯了。

天还没亮的时候六伯儿子在村里大吼大叫着，拖着一条断腿挨家挨户的敲人家家门，说是要找婆娘。敲不开，他就用脑袋哐哐的砸门，把村里人吓的不行。

有胆大的把他绑住，送回了家，老六伯看到儿子的断腿心疼的不行，连忙要扶他进屋，谁知道他儿子突然拽住老六肩膀：“我要媳妇儿，我要媳妇儿。你不给我媳妇儿，你就当我媳妇吧！”

　　老六伯一愣，脸立刻红了，围观的村民也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。

　　老六伯连忙拉着儿子往屋里走，他儿子却疯了似得不停的喊叫：“都说买媳妇儿，我媳妇儿天天就爱钻猪圈里！我可得找我媳妇儿去，不能让她跟公猪睡呀！”说着，老六儿子钻进了猪圈里，那些猪一见到他都受惊了，嗷嗷叫着满猪圈乱跑。

　　村民一见，笑的更厉害了，说老六儿子想媳妇想的连母猪都上了。

　　可是几分钟后，村民再也笑不出来了。

　　老六伯儿子好死不死的，冲到了一只母猪身子下头。那只母猪刚刚生了猪崽子，小猪仔儿正喝奶呢。老六儿子一只手一个把猪崽子全扔出了猪圈，摔得猪崽子吱吱惨叫。紧接着他把头塞进了母猪身子下头，还在母猪身上乱扣乱摸。

　　那些猪都养了好几年，膘肥体壮两百来斤，母猪还更要胖些。一听见小猪崽子的惨叫，母猪立即就疯了，直接从六伯儿子身上給踩了过去！只听噗嗤一声，好像什么东西碎了发出的闷响，紧接着六伯儿子当时就没声音了。人们连忙冲进猪圈赶跑了猪，只见六伯儿子一脸笑，已经死了。

　　母猪的蹄子刚好踩进了他的一只眼眶里，把眼眶捣了个稀烂，而且半个脑瓜子也碎了，脑浆子和血哗哗的往外冒。

　　一片死寂里，不知道谁说了句：“哎呀，老六，你儿怎么跟你家媳妇死法一样啊？”